第302章 扎了根刺(第8页)
御江水神虞阚受宠若惊,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,毕竟是要水神上山,而且那座山头,还叫落魄山。
只因为昨天陈灵均寄了一封信到青简水府,说是要请他上山喝酒,约定了个时辰,却没说具体缘由。
今天虞阚一大早换了好几身衣衫,仙家法袍,水神官服,文士装束,只是如何都不满意。
哪怕是奉旨入宫,觐见黄庭国皇帝陛下,虞阚都远远没有这么紧张。
御江是黄庭国仅次于寒食江的主要水脉之一,身为青简府主的虞阚,在大骊王朝礼部编订的金玉谱牒上边,神位是从五品。
白鹄江因为新近兼并了上游的铁券河,那位被誉为美人蕉的水神娘娘萧鸾如今也是从五品,不过比起御江,还是差了点底蕴。
他们这几尊有资格开府的水神,是与黄庭国五岳山君品秩相当的,以前去黄庭国皇宫,说是觐见,其实也就跟串门差不多,毕竟别说是坐龙椅的皇帝,就是已经躺去皇陵的那些皇帝的老子、爷爷,他们这些山水神祇,已经见了不知几个。什么鲜血淋漓的朝廷掌故,见不得光的宫闱秘闻,虞阚、萧鸾他们没见过没听过
虞阚离开水府,运转本命水法神通,只见江水浪头汹汹滚动,名副其实的如有神助,水推水浪叠浪,有雷霆声势,浪头轰轰然如雪花四溅,到了御江边界,升起一团碧绿水气,虞阚隐匿身形其中,驾雾远游,临近西边大山,便照规矩按下云头,现出身形,因为腰悬一块大骊刑部颁发的太平无事牌,虞阚得以免去诸多过关手续。
战战兢兢到了龙泉郡地界,老老实实在落魄山门口那边与一位看门道士报备。
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蓦然蹦出个白发童子,自称是身份清贵的编谱官,在旁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某人造访落魄山。
虞阚赶忙自报水府名号,那白发童子一一记录在册,却是简明扼要,没有过多盘问,老气横秋说了句,陈灵均已经跟我还有仙尉道长都打过招呼了,准你上山。虞阚硬着头皮,再与这位编谱官和那头别木簪、道袍装束的看门人告罪一声,一抖袖,从里边摔出一块精雕细琢的袖珍点将台模型,飘然坠地之际,从那翡翠点将台掠出两道纤细虹光,顷刻间现出两尊魁梧雄壮的披甲武将,与寻常男子身量无异,他们来到府主虞阚身后站定,或按刀柄,或捧长剑,各自屏气凝神。
这一手水神沙场点兵的好戏,看得白发童子一愣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,好,又多出俩高手!
白发童子就要重新掏出纸笔册子,虞阚连忙解释道:这位仙长,他们不与小神一起登山,只在山脚候着,不敢劳烦仙长耗费笔墨。
虾兵蟹将龟丞相,女鬼水仙俏宫娥,几乎是宝瓶洲水府官吏标配。
青简府主虞阚左手边那位统兵大将,黄甲,领八百阳澄蟹黄袍兵。右手边那位洪胄,统率两千冒称盱眙兵的精锐士卒。
所谓精锐,就是劝酒贼精,喝酒也锐气,势不可挡,总之酒桌上都是一把好手。
黄甲与洪胄,一个仰慕陈剑仙观礼正阳山的豪杰壮举,倍感解气,一个敬佩陈山主的墙里开花墙外香,当上了剑气长城的隐官。
他们都是做梦都想见一见那陈平安的,所以一听说虞府主要做客落魄山,两位沙场、酒桌都不怂的御江武将,一起找到虞阚,二话不说,拜金山倒玉柱,跪在地上,求着府主开恩,带他们一起走趟落魄山,虞阚哪敢随口答应此事,两位爱将便开始历数自己为御江立过哪些功、流过多少血,说到情深处,洪胄更是满脸悲壮神色,脱了一身铠甲,撕了衣物,露出一身颤颤肥肉,好不容易找到那几道伤疤……
当时伏地不起的黄甲抬头瞥了眼同僚,赶忙低头,忍着不笑出声。
约莫洪胄也觉得不太像话,悻悻然,扯了扯身上几片破布,略微遮掩一番。
虞阚到底是讲义气的,一咬牙,就用了个取巧法子,用上了那座镇府之宝的点将台,带着他们偷渡来此。
反正只是将这两位心腹爱将放在山脚,看看山门牌坊,看看那落魄山的巍峨通天,如此这般,过过眼瘾即可。
何况他们自己也心里有数,陪着虞府君一同上山喝酒那是万万不敢奢望的。
青衣小童一路飞奔下山,欢天喜地,今儿算是脸上有光了,再去御江水府讨几碗酒喝,再不心虚。
纵身一跃,跳过山门牌坊,一下子就撞见了那位御江水神兄弟、还有经常跟自己一起坐桌子底下喝酒的那俩傻帽,陈灵均噼里啪啦就是一大通,跟点着了爆竹似的,老虞,怎么这么早就来了,还有小半个时辰呢。
黄大,还是老样子,可以可以,威武雄壮啊,拳头站人,胳膊跑马,这身腱子肉,羡慕哇,洪二,满脸红光的,那几位小嫂子舍得放过你,终于把肾给养好啦你们不仗义,不把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的兄弟当亲兄弟哇,水府离我家落魄山,统共才几步路我这些年,修道勤勉,确实是忙了些,可我没工夫去看你们,是你们哥俩不来看我的理由嗯啊!
毕竟是在落魄山的山脚,虞阚还得收着一点,轻声道:灵均,黄甲和洪胄今儿不上山,就在这山门口这边等着,决不让你为难就是了。
那两位水府将军确是豪爽人,也不矫情,各自伸出一只钵大手掌,与那青衣小童好像打暗号,手腕拧转,拍来打去一番,再二话不说,一人抓起青衣小童的一侧肩膀,就往桌子那边拽,既然离着府主上山喝酒,还有一会儿功夫,那就多叙叙旧。
陈灵均高高抬臂一招手,立马就有仙尉道长神色殷勤,端来茶水。这就叫默契,排场!
道士仙尉忍住笑。就这点事情,景清你昨儿还需要拉着自己练习好几遍贫道察言观色的功夫,其实很有一手。